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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月30日，郑帆影发表了一篇文章，记录了自己胰腺癌父亲的最后15个月。
父亲离开多年，郑帆影依然能清晰地回忆起他在世时那些阳光灿烂的午后，一头银发的父亲抬头挺胸、迈着大步，笑着走在哈尔滨的松花江畔。
错过早期治疗的三次良机
郑帆影的父亲出生于哈尔滨，大学毕业后只身去了青海搞科研，主要研究湿陷性黄土。郑父在高原缺氧的环境中一呆就是三十年，成果斐然，还曾因在科研方面的突出贡献于1978年受到邓小平等国家领导人的接见。
在郑帆影的父亲确诊胰腺癌前，他曾拥有三次能够及早发现父亲患病的机会，但是都因为掉以轻心而错过。
第一次机会出现在2013年12月。郑帆影记得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周末，冬日的暖阳和热腾腾的饭菜让人倍感温馨。一家人边吃饭边闲聊，父亲突然随口对家人说了一句：“我可能得病了，吃不下东西，特别是不想吃肉。”
郑帆影是医疗记者，具备基本的医学常识，这句话让她顿时心里一沉，但是当时她只怀疑父亲的老胃病加重了，并没有联想到其他。她立刻给姐姐打了电话，姐姐很快带着父亲去做了胃镜。结果出来后一家人如释重负，父亲还是老毛病胃溃疡和胃炎，医生只开了些常规药物。
就这样，她们错过了第一次发现早期胰腺癌的机会。日子继续波澜不惊地过了下去。
2014年2月，第二次机会来了。
郑帆影参加了部队医院的遗传临床试验，需要她和父亲参加义务抽血，热心肠的父亲欣然同意前往。
这项临床试验的负责人感激父女俩的热心，主动提出来给老人做一些其他的检测项目。当时郑帆影记挂着之前的胃病，想给父亲做个肿瘤标志物检查。
但父亲坚决反对，老人不愿意占人家医院的便宜：“我有医保，想检查可以自己去医院。”郑帆影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父亲的意见。走出医院的父亲，大步流星，精神矍铄，看起来是那么潇洒健康，完全不像一位78岁的耄耋老人。
郑帆影不知道，这时候有“癌中之王”之称的胰腺癌已经向自己的父亲伸出了魔爪，这次“听话”即将让她后悔终生。
2014年4月，郑帆影动了胸椎手术，父母为了照顾她住在医院附近的宾馆里。
有一天深夜，父亲在宾馆突然感到后背剧痛，汗水把衣服都打湿了，母亲赶紧带着他直奔急诊。郑父在医院查了胰腺淀粉酶和肾功能，结果都很正常，打了止疼针后疼痛也很快就缓解了。大家都以为没事了，没有人意识到这时的父亲已经出现可怕的胰腺癌癌痛。
当时父亲在医院照顾郑帆影时，曾忧伤地对躺在病床上的女儿说：“我年纪大了，你大概是咱家，我照顾的最后一个病人了。”
老人一语成谶，命运的重锤即将来袭。
确诊晚癌开启慢慢治疗路
2014年5月，郑帆影父亲又出现了后背剧痛的症状，这一次医院的诊断结果直接将一家人打入了地狱——胰腺癌晚期。
这对任何一个家庭来说都是灭顶之灾，郑家也不例外，父亲的病立刻成了一家人生活的重心。
郑帆影的大姐和姐夫先找到肿瘤医院安排住院，母亲和郑帆影的爱人拿着片子直奔北京协和医院，郑帆影本人则拼命在网络上寻找最权威的专家。
郑帆影的父亲并不知道自己的病情，但是他看着家人们忙成一团，敏感的老人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情况不对。他陷入了极端的不安，原来一天两包烟增加到了两包半。那段时间家庭氛围变得压抑而怪异，一家人在父亲面前强颜欢笑，背地里又要为治疗方案而争执不休。
对于恶性肿瘤的治疗来说，每分每秒都十分宝贵。
为了打赢这场仗，郑帆影姐夫主持召开了家庭会议，大家做作了分工：大姐的经济条件好，人脉广，负责主管父亲的治疗；母亲负责为父亲调理身体，补充营养；郑帆影作为小女儿和父亲聊天解闷，分散注意力。一家人约定，无论结果如何，都不埋怨、不后悔。
在治疗初期，郑帆影父亲的身体状况一度好转。家人们都心存侥幸，默默祈祷父亲可以“带瘤生存”。
2014年5月到10月，是郑父生命最后的“黄金时光”。他每天去理疗，走路依然健步如飞，也没有再出现疼痛。家人们常带着他去各大饭店品尝美食，虽然郑父食量很小，但是精神却很不错。
那段日子父亲不想吃肉，每天都喜欢蒸土豆蘸酱吃，这是一道老东北菜。郑帆影查了资料，发现土豆对于中老年人来说是一种很好的食物。
土豆的蛋白质含量相对较高的，容易吸收，土豆富含的黏液蛋白还能保持消化道的滑润。此外，土豆含钾量高，能够增强血管弹性。
就这样，各地不同品种的土豆源源不断地送到郑帆影家里。郑帆影大姐的公司员工每次从青海回到北京都会给他们家带一大袋子土豆。
2014年的十一黄金假期，郑帆影大姐带着父亲回到了老家哈尔滨。虽然跟着子女在北京生活了十几年，父亲内心深处一直憧憬着回到家乡，落叶归根是中国式老人的执念。
松花江畔，夕阳西下，老人静静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江水，享受生命尽头最后的宁静。郑帆影默默祈祷时光能永远定格在这一刻。
但是现实很快无情地击碎了她的期望。
艰难求生15个月撒手人寰
从哈尔滨回来，北京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候，但是虚弱的父亲却早早穿上了羽绒马甲。这个时候他的病情迅速进展恶化。
有一次，家人们带着他去马路对面的超市。一段不到三百米的短短距离，老人已经走不动了，这时的他已经发生癌细胞骨转移，浑身疼痛。
一生坚强的父亲坐在马路边休息时第一次当着女儿的面哭了，他责备自己的无用，更懊恼自己对家人的拖累。
2014年底，郑父住进了某家三甲医院。这一次，医生下达了最后通知书。
78岁的父亲已经成为胰腺癌4期患者，癌细胞转移到了肝部和全身骨骼，肿瘤指标突破两万，没有手术的机会。按照统计数据来看，平均生存率大概4-6个月左右。
主治医生祝建勇给出的建议是尽量减少肿瘤带来的负荷和疼痛，防止并发症的出现，尽量延长生存期。因为已经无法手术，化疗的副作用对一个78岁的老人又难以承受。所以郑帆影一家最终选择了辅助治疗。
治疗后，父亲的身体状态明显好了一些，能走路了，胃口也好了一点。那一年的大年三十团圆饭，父亲甚至还吃了一只大闸蟹。
2015年初春一天，郑父坐在床上平静地晒太阳，母亲突然发现他的皮肤变得很黄，这是每个出胰腺癌晚期病人都不可避免出现的黄疸。
“PET-CT检查很不乐观，化疗必须要跟上了。”医生这样告知家人。
当年5月，郑父住进了肝胆外科38床，这一住就再没能回家。住院后，父亲已经基本不能进食，每天的饮食就是一根凉凉的冰棍和一点点粥油，外加大约20毫升的人参水。
增强免疫力的营养液源源不断输入父亲的体内，胸腺肽从每天一针变成两针，腹部插上了引流管，用来引流黄疸。他无法下地，每天只能直直地躺在床上，那滋味可想而知。
化疗的副作用如约而至，郑父的头发开始如秋风扫落叶般脱落。郑帆影有一次隔了一天去医院，惊觉父亲的一头银发已经掉得干干净净，眼泪顿时夺眶而出。曾经风度翩翩，注重仪表的父亲如今寸发不生，瘦骨嶙峋，形如槁木，身为人女只觉得肝肠寸断。
进入六月后，父亲的精神更差了。原本喜欢晒太阳的老人每天久久盯着天花板，家人们跟他说话也毫无反应，仿佛永久地停留在了自己淡漠孤独的世界中。根据医生的判断，他此时的症状属于肝性脑病，这意味着他的日子所剩不多了。
不久之后，郑帆影的父亲开始吐血，鲜红的血在白色的被单映衬下格外刺眼，触目惊心。医生提醒郑帆影：“可能离别就是这两三天了！”
7月10号上午，父亲突然觉得胸闷，医生连忙在病房给他做了抽胸腔积液的小手术。当天下午，仿佛已经预知大限来临的父亲躺在床上对着医生抱拳作揖，然后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你啦！”
那天深夜，父亲到了弥留之际，郑帆影的大姐趴在他的耳边，哭着说：“爸，我们真的无能为力了。”父亲应该听到了女儿的话，留下了最后的眼泪。
第二天凌晨4点50分，郑帆影永远失去了父亲。
天人永隔徒留后悔与自责
父亲去世后，郑帆影一度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中无法自拔。
胰腺恶性肿瘤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形成。根据世界顶级科学杂志《Nature》刊登的论文所述，正常的胰腺导管上皮细胞演变成肿瘤细胞需要9年，而一个肿瘤细胞发展成为细胞团肿块则需要8年。
统计数据显示，胰腺癌早期是有可能达到临床治愈的。
根据浙江大学医学院第一医院在2009年2月至2012年收治的胰腺癌患者手术治疗状况的统计数据，胰腺癌早期根治性的切除率可以达到38.2%，这部分早期患者在接受手术切除以后甚至可以获得10年以上的生存期。
在郑帆影的父亲确诊前，他的身体多次发出警告，但是都因为各种原因而错过最佳就诊机会。
父亲离世后很多个夜晚，郑帆影都会从午夜噩梦中醒来，然后一遍遍地在脑海中问自己：如果当时父亲去看胃病的时候多做一个腹部B超会如何？如果当时为那个研究项目抽血的时候坚持让父亲做一下肿瘤标志物会如何？
如果在父亲出现疼痛后多检查几个部位会如何？父亲的命运会不会改变？这一世的父女缘分会不会再长一点？
她和无数失去父母的孩子一样，情不自禁地回想父亲生前的每一个细节，在无限的后悔之中度日。
除了没能早点带父亲做全面检查以外，另一件让她后悔的事情就是没能早日劝诫父亲戒烟。
根据国内外权威机构的研究显示，吸烟和酗酒、慢性胰腺炎一起并列为胰腺癌病发的高危因素，吸烟与非吸烟者患胰腺癌的危险比例为1.6～3.1:1。
郑帆影的父亲是个老烟民，抽烟历史长达五十余年，每天最少两包烟，最喜欢的就是上海牡丹和大前门。而家人们知道他的这个爱好，从未强硬地要求父亲戒烟，郑帆影的大姐甚至会给父亲主动买中华软烟。
在确诊胰腺癌之前，郑父的身体一直很硬朗。
一个古稀之年的老人心脏健康、没有高血压和高血脂，整天坐在电脑前颈椎腰椎都不疼，腿脚利索，走路比小伙子还快，这是一件比较难得的事情。正因如此，他自恃健康，所以从来没想过戒烟，这个伴随他大半生的习惯在一定程度上导致了他的死亡。
在与父亲永别后，郑帆影选择将刻骨铭心的丧父之痛公之于众，是希望天下子女都能及早注重父母的身体健康，不要等到无法挽回时再后悔莫及。
结语
郑帆影的经历大概是世界上无数饱受折磨的患癌家庭的一个缩影。
她的文章在网上发布后，众多感同身受的网友在底下留言，诉说家人患癌后的切身体会，那些看起来平静无澜的文字下掩盖了深重的绝望和悲伤。“天下无癌”，是这些家庭共同的梦想。
人生短短数十载，如白马过隙，转瞬即逝。如果可以，趁父母还健在时为她们买一份保险，每年带老人做一次体检，不要在失去的那一刻才留下“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
参考资料
[1]郑帆影.胰腺癌父亲的最后15个月.2019.1.30
[2]张希.胰腺癌的治疗和预后.健康大视野.2013（14）
[3]杨美文证券融资APP，张雷达.胰腺癌患病情况及其危险因素分析.中国医学前沿杂志.20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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